|
| | | 大雪成災,使客居渡假的生活添了很多不便,也不是真正的不便,不喜上街的人影響不到什麼,但心理上覺得溶雪匯成泥塘,騎樓簷邊的滴搭落在頭頂肩上,是妨礙自由的的障礙,心情也就跟著黯淡起來。這時接到了玲瑤的來信,她說她又要出新書了。
這可是個好消息。真正的好消息!我大聲地跟我唯一在身邊的家人報佳音:「吳玲瑤又出書了!」一種分享的快樂油然而出。當書市低迷,除了算命、股票、發財學、鬼故事、社會傳奇、內幕新聞、說前世論今生、政治人物傳記類的讀物暢行的季節,文藝作家的心血之作已近乎書肆毒藥之際,玲瑤的作品能擠上新書的書架,確然令人興奮!
從台灣到大陸,從大陸到美國,都聽見有人在慨嘆:「文學已死」,是學院學者與許多自由作家共同的傷心話。他們心中的「文學」,乃是曲高和寡的詩、邃奧嚴肅的小說和精修絕雅的散文。現代人活在多媒體重重包圍、社會上的事物都趨向於輕薄短小化、遭四面八方的壓力踐踩和各種各樣快節湊擠迫情況下,不願再承受沉與重,於是廟堂文學僅能在小眾中孤芳自賞。人、人間世、社會金字塔塔尖以下層層的芸芸眾生需要的,是一些更接近生活的作品來撫慰他們的心靈。不只當今,在新文藝逐漸植根的時候,生活隨筆行的小品亦由焉而生。其實掀開了傳統,按習以西方文學理論為圭臬的人士的看法,文學仍有familian essay 這一文類。
仔細思索,文學是先有作品再有理論成型的,而作品之籌成,於作者思維、知識、訓練而外,還要加上觀察和體驗;如果不是自己的經驗,便要吸取借用他人經驗,因此有人說,作品是從生活出發的。此言不虛,一個人即使空靈到不食人間煙火,也要有超然物外的思考與心境。那麼身邊瑣事誰說就不該寫?!只是需要有一種由小觀大的胸懷,從一粒沙塵淬煉出精髓的境界。玲瑤就是走這條路來叔世的,不過她不唱搖籃曲和夢幻曲,她用笑靨跟趣筆把平淡的日常瑣事活潑地描繪出來,讓讀者從中去觸摸到問題或得到精神的燙慰。
吾友廖輝英曾形容吳玲瑤是「從溫室中探頭的玫瑰」。確實如此,除了幼年記憶中的金門炮火,她不曾經歷過什麼人間疾苦,她求學順利、婚姻美滿、經濟生活豐足富裕,尤其夫婿志同道合又不會和她的興趣爭寵;兩人唱隨於寫作之途,也魚水相幫,所要傷的腦筋無非是為孩子在好大學裡怎樣選一所更好的就讀。所以她的筆觸點染不出愁悶、憂苦、哀傷、沮喪。就似這冊集專欄「如是我說」文章而成的「家庭幽默大師」,縱然不像以前那些作品製造了「每三分鐘一小笑,每五分鐘一大笑」的笑果,於娓述絮析的時候仍常常令人莞爾。
玲瑤絕對稱得上多產作家,從民國七十五年九月第一本書<女人難為>到這本<家庭幽默大師>已經是第十一種,似乎都是出自於吳玲瑤氏獨有的幽默筆調,讀來趣語連連,談的都不是什麼大事,但體味起來也有雋永的人生哲理。比如在<說女人不幽默>一書中有一篇「另有所解」剖析人的行為和心理十分精闢,她說她母親時代,女人通常不表示意見,和男朋友出去共餐時總會說要吃「隨便」,「而這隨便其實是隨便不得」,媽媽用「我們做孩子的時代,哪有….」就是要消滅孩子利益的開場白,爸爸說:「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….」這樣開始是要吹牛的起點,把人生的小弱點透視得清清楚楚。還有一篇「自尋煩惱」,開場白就說:「自己處罰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不斷地讓自己煩惱」這簡直是為我說的,也許有人會說我誇讚得過份,讀過通篇我真要說在這篇短文裡我品味出許多真理。再有「兩性交談」這篇,她分析女人和男人的差異:「女人往往傾向把自己的私是拿出來與人分享,男人許多是一概不提,很多男人在婚姻生活中是『不聽』的,太太說什麼,他全沒聽進去。」正是那樣,好些男人只有說的癖好,沒有聽的習慣,從不重視對方表示的感受,每每再另一方已忍無可忍。才來大驚失色,事已無可挽回。由這種種的例子,玲瑤儘管只有快樂仙子的生活背景,並不妨礙她透析人世百態的能力。
作品多產,除代表了精力充沛、善於經營,更說明作者的才思敏捷,廣為大眾所接受欣賞,吳玲瑤的幽默小品從散文美學來說,不屬於狹義的「美文」,但套句大陸學者論文常愛用的詞句來說,則皆有啟發性,這是吳文重要的特點。
記不得誰說過一句警語,人若回回坐上座,便步步近祠堂。創作道上亦然,筆耕者的生機無限,而賦予寫序的那員,常常是比較接近祠堂的一位。易言之,也就是作序的活而應屬於年高德劭之輩。淑敏雖在年輕朋友面前已可誇年高,卻非德劭,而又一次受命為朋友的新書作序,也並未作老之江志的解釋,應當是吳玲瑤對相重相契的朋友的一項惕勵,提醒我該勤握筆鋤認真耕作,不可再為自己的懈怠找尋藉口,否則就該為進祠堂作準備了。一個把寫作當作生命鵠的的人,不寫還有什麼價值?
|
| |
| |
|
|
| |
| 吳玲瑤女士,西洋文學碩士, 海外華文女作家協會第十屆會長,美國暢銷幽默作家。
著有《美國孩子中國娘》、《女人的幽默》、《比佛利傳奇》、《幽默酷小子》、《不幽默也難》、《非常幽默男女》、《生活麻辣燙》等五十二本書。 | |
|